第二部分:在画画时一些创意的东西迟早会在自然界中发现它的原型,艺术家的创造能力再厉害你也厉害不过大自然的创造力。
冯国伟:听了你的生活经历,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我们其实无法选择环境和爱好,但这个东西你可以留在心里,寻找机会让它发芽。比如你内心深处更喜欢音乐和舞蹈,但现实中你却成为了一个画家。
杜平让:我非常喜欢音乐和舞蹈。我在学校文艺上是骨干,大学一年级的时候,参加过西北师大“未来园丁五项全能大奖赛”获得了全校第一名。我会好多种民族舞蹈。我给别的系编排的回族舞“花儿与少年”,获了全校第一。还参加过歌咏比赛,也获过奖。当时甘肃省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、声乐教授王金宝先生对我很感兴趣,要免费为我教授声乐,说我的嗓音天生就是一个男高音的料。但因为种种原因我放弃了专业学习声乐的绝好机会!但我一直很喜欢音乐,能品读到音乐旋律背后传达的东西。
冯国伟:这种体验对你的创作肯定会有大的影响。
杜平让:音乐能感动你,让你全身心地跟它融为一体,对我的创作产生了深厚的影响。加上我自小比较喜欢舞蹈,对舞蹈的造型、场景、整体编排有一种天生的感悟,所以后来我的画面里也有舞蹈。我写生的时候也就是我创作的时候,就跟舞蹈的即兴创作一样,对我绘画影响也不小。
冯国伟:我感觉你对音乐、舞蹈的感悟就像打开一扇门,你描述之前我们觉得很陌生,但你讲了之后能很好地帮助我理解你的作品。
杜平让:音乐舞蹈对我的影响是旋律的影响。我的作品中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动作、趋势,但互不打架,造型、色彩都融为一体,这些都得益于我对音乐的理解和感悟,这是我作品的优势。我经常去听音乐会,尤其喜欢交响乐,喜欢交响乐的和谐统一、跌宕起伏,这些也与绘画艺术是相通的。就像不喜欢音乐作品中的杂音一样,我追求作品完全的浑然一体、和谐完美。就像交响乐指挥家的耳朵一样,画家的眼睛必须十分敏感,细致入微。许多画家都写生,但往往缺乏与自然的交流,缺乏发现、思考,缺乏发自内心的情感。我觉得写生不是那么回事,面对自然的时候,跟自然对话、交流后,发现、调动内在情绪,重新整合甚至夸张。
冯国伟:你是说作品一定要有自己的情绪在里头。
杜平让:是的,必须要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在里头。往往有这种情绪在里头的时候,你就能够发现别人不容易发现、平常不易发现的东西。这就是绘画中观察的方法。
冯国伟:听你谈音乐,谈舞蹈,我觉得反而比谈绘画技术而能进入你的画中,这一点让我很有收获。
杜平让:通过了解这些东西,你在看我的作品的时候就更加容易理解我想要表达的东西。后来我在创作中又意识到一些东西,在画画时一些创意的东西迟早会在自然界中发现它的原型,艺术家的创造能力再厉害你也厉害不过大自然的创造力。也就是说艺术源于生活,又高于生活,归根结底还是回到观察力。所谓高于生活,就是艺术家要有足够的修养,要对来源于生活的东西进行体悟和理解,要借助艺术的载体把艺术家内核的东西完完全全地表现出来。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的问题。当然技术也很重要,它与内在的东西是对应的。
冯国伟:能不能谈谈你在大学阶段的绘画?这个过程应该也是很重要的。
杜平让:当代美术教育与艺术创作的结合,我还是找到了一些比较合适的结合方式。上大学的时候学素描、学色彩,学的所有的东西,更多的是属于基础性、过渡性的东西。如果上完大学就去搞油画,那就非常顺当。大学的课程更多的是关于西方美术、油画的。走中国画这条路就很艰难,但是现在每每回忆起来,没有大学的专业训练,我可能就没有现在的造型能力。
冯国伟:现在美术教学中是存在这样的问题,侧重的是西方的美术教学模式,是为油画服务的。反而中国画没有了传承。
杜平让:是啊,油画有现成的东西可以学习。但是中国画,按现在的教学模式,古人不能给我们提供任何参照,所以觉得艰难。
冯国伟:不过,从另一个角度说,这也是种全新挑战,把现在学院提倡的造型能力和中国画创作结合起来,也是一种新的尝试。
杜平让:从古到今花鸟都有一套程式。经过当代的美术教育,我就在思考和探索,怎么找到一种既有中国传统绘画核心的东西,又有当代色彩、造型的专业训练的路?这一点我在植物绘画方面算是找到了一种结合的方式。但是很多人不一定能从我的画中读出这种结合。
冯国伟:这种结合还是隐藏的,很多人对你的作品理解可能能感受到这种内在的东西,但是不能确定,因为毕竟对一个新生物的认识还是需要时间的。
杜平让:还有一个是工笔画的线条。二十年来我对传统白描的训练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度。中央美院的郭怡宗老师在1995、96年就告诉我,白描你再不要去研究了,你的功底已经够用一辈子了。他告诉我你不应再沿着传统的套路走下去,而是应该走出来。当时我不理解走出来是什么意思。后来才发现,走出来就是要发现一种符合自己修养的一种表达物体形状的线条,既具备传统中国画的线条最基本、最基础的要求,又有现代美术教育及对当今时代的理解,没有必要完全墨守成规。
冯国伟:郭怡宗老师很注意启发学生,我跟莫晓松聊的时候,他也说郭老师给了他很重要的提醒。
杜平让:我的第一批画是1996年底到1997年底,这一年创作的,就是郭怡宗老师的一句话把我点醒的。花鸟创作第一个切入点必须是写生,没有第二条路。完全依靠临摹,是走不出属于自己的路的。不去写生,等于是拿着别人作品在说谎,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。很容易走上一条没有生机的死路。另外一个就是我的模仿能力特别好,在中央美院学习的时候,老师拿着临本,我临完装到镜框连老师都分不出来。老师问我怎么临得,我说凭感觉,就跟演员进入角色一样,我要完全进入这个角色,我能体会到作者当时的情绪,当时各种很微妙的心理、身体的感受。正是这样,我能临到跟原作的气息都相投。
冯国伟:可是又一个疑惑会出现,你努力创新了,但是欣赏者并不一定能认可你这种创新。比如当代的花鸟画,其实一直处在一种矛盾中,你靠西方了,觉得没有中国味;你太中国味了,又觉得缺乏探索性。
杜平让:我的画里有我的色调,有我的色彩体系,有人说我的色彩来源于西方,我不这么认为。我受过西方色彩的训练,包括后来我一直学习、几乎天天在品读西方绘画大师的作品,理解色彩的运用。我认为绘画和音乐一样,不应该有地域限制,对绘画的感知能力不应该有国界。即使油画和国画完全不同,但是对它们的感知能力应该是没有国界的。
冯国伟:感知能力是没有国界的,但绘画的人是有区别的。就跟俄罗斯的音乐和苏格兰的音乐是不一样的,但人们都能感知、欣赏。
杜平让:这就引出另一个话题,为什么我们看油画,中国人照样能够看懂,能够喜欢,造型、色彩、画面都能觉得美?为什么我们的水墨画、工笔画,西方人没法接受,很多人都把中国画当成旅游的纪念品。
冯国伟:中国已经接受了西方传统绘画,有铺垫。正如当初油画进入中国时,西方的油画家被人们认为是一个匠人,地位非常低。
杜平让:中国人对自己的符号有一种特殊的、内在的感悟和理解,西方人缺乏这种土壤。但是我们至少存在一个问题,在绘画中缺乏一种冲出国界的思想、缺乏为欣赏者提供无国界的通道。当代国画家不应当局限,不能丢弃传统,我们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,不断地琢磨、积淀传统文化,画面中必须有古典性与经典型,但也必须有当代性。好多画家是对传统模式的套用或者拆卸、拆装,这是不可取的。当今这么好的条件,我们画家应该做出一些努力和贡献,要不然对不起时代。
冯国伟:你在大学应该也接受了国画的教育。
杜平让:我一上大学报的就是国画专业,大学一年级时专业就选定了。选定后所有的训练有点偏向国画,但是毕业后仍然感到很多方面非常欠缺。
(个人随感:音乐、舞蹈对绘画的影响显而易见,尤其是对中国花鸟这种题材,植物的生动多样所呈现出的节奏、旋律、姿态与音乐舞蹈有着内在的紧密联系。只不过有些画家表达的比较隐蔽,而有些画家则强化了这种内在的感官感受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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